“这是，属于你的……公道。”
李援朝那沉稳而有力的话语，伴随着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文件，递到了陈梦瑶的面前。
陈梦瑶呆呆地看着那份文件。
白纸，黑字。
上面清晰地印着她的名字，她的准考证号，以及那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分数——148.5分。
下面，还有一行鲜红的加粗字体：【经复核，确认该考生成绩真实有效，位列江州省本次国考笔试第一名。】
最后，是省考试院那鲜红的、刺眼的公章。
公道。
为了这两个字，她哭过，闹过，被人羞辱，被人殴打，甚至，被人像牲口一样掳走。
她以为，自己这辈子，都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字了。
可现在，它就这么轻飘飘地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。
来得，如此轻易。
又是如此的……荒诞。
她的手，在微微地颤抖。她伸出手，想要去接那份文件，却感觉自己的手臂，沉重得抬不起来。
因为她知道，这份所谓的“公道”，不是靠她的眼泪换来的，不是靠她的抗争得来的。
而是靠她的爷爷，一个电话。
一个电话，天翻地覆。
一个电话，公道自来。
这，算什么公道？
这背后所代表的、那种她无法想象的、足以颠倒乾坤的滔***势，让陈梦瑶感到一阵阵发自内心的……恐惧。
她抬起头，没有去看那份文件，而是将目光，再次投向了那个坐在摇椅上，仿佛已经睡着了的太爷爷。
阳光，透过老槐树的枝叶，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。
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，在光影中，显得是那样的安详，那样的普通。
可就是这个普通的老人，却掀起了足以让整个云溪县都为之地震的滔天巨浪。
他是谁？
他到底是谁？
这个问题，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，在陈梦瑶的心中，疯狂地咆哮着，冲撞着，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！
看到陈梦瑶迟迟没有反应，李援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。他知道，这孩子，一时间，恐怕还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冲击。
他收回文件，脸上露出了一个尽可能和蔼的笑容，对陈梦瑶说道：“孩子，别怕。这个世界，总归，还是讲道理的。那些不讲道理的人，援朝爷爷，会让他们，付出代价。”
他的话，说得很温和。
但陈梦瑶，却从这温和的话语里，听出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、铁血的味道。
站在一旁的陈建军和王秀兰，也终于从震惊中，慢慢地回过神来。
他们看着眼前这位气势不凡的“李局长”，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（公公），心中的敬畏，已经达到了顶点。
陈建军***手，鼓足了勇气，对着李援朝，结结巴巴地说道：“老……老领导，今天这事……真是，太谢谢您了！我们一家人，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！”
李援朝闻言，连忙转过身，对着陈建军，郑重地摆了摆手。
“不！使不得！千万别这么说！”
他的神情，变得无比严肃和认真。
“你们，不用谢我。要谢，就谢你们有一个好父亲，好爷爷。”
他看了一眼坐在摇椅上，似乎毫无所觉的陈振国，眼神里，充满了无尽的崇敬和感慨。
“我李援朝，这条命，这身成就，所有的一切，都是班长给的。没有他，我早就死在七十多年前的乱葬岗里，连块碑都没有。”
“所以，你们要记住。”
他一字一顿，对着陈建军夫妇，也对着陈梦瑶，沉声说道：
“我帮你们，不是因为别的，只是因为，你们是他的家人。”
“这是，我欠他的。”
这番话，再次如同一记重锤，狠狠地砸在了陈梦瑶的心上！
欠他的？
一条命？一身成就？
这位李爷爷，已经是市***的前局长了，是他们这种普通人，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大人物！
可这样的大人物，竟然说，他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太爷爷给的？
那……那太爷爷，又该是何等的人物？
陈梦瑶感觉自己的呼吸，都变得困难起来。
她感觉，自己离那个惊天的秘密，越来越近了。
近到，她甚至能闻到，那段被岁月尘封的、充满了硝烟与鲜血的、波澜壮阔的历史气息！
她再也忍不住了。
她快步走到陈振国的面前，不顾李援朝还在场，再次，蹲下了身子。
这一次，她的声音，比刚才还要颤抖，还要执着。
“爷爷……”
她抬起头，那双清澈的、还带着泪痕的眼睛，死死地，死死地盯着陈振国那张平静的脸。
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问出了那个，她必须要知道答案的问题。
“您……到底是谁？”
这个问题，像一道闪电，划破了院子里这短暂的平静。
陈建军和王秀-兰，也瞬间屏住了呼吸，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（公公）。
就连李援朝，也下意识地，挺直了腰杆，眼神里，充满了期待。
他也想知道，老班长，在沉寂了七十年后，是否，愿意揭开自己那尘封的身份。
整个院子，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那个坐在摇椅上的老人身上。
陈振国缓缓地，睁开了眼睛。
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，一脸执拗的曾孙女，那眼神，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、追着大人要糖吃的孩子。
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
他只是，缓缓地，伸出那只干瘦的手，像之前那样，轻轻地，放在了她的头顶。
然后，他用那沙哑的、古井无波的声音，缓缓说道：
“我是谁，不重要。”
“你只要知道，我是***，就够了。”
他的话，依旧是那么的平淡。
但这一次，陈梦瑶，却没有再感到安心。
她感到的，是一种更大的、几乎要将她淹没的……困惑！
她不甘心！
她不甘心就这么被糊弄过去！
她抬起头，还想再问。
可就在这时，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援朝，却忽然，对着她，轻轻地，摇了摇头。
那眼神，是在示意她，不要再问了。
陈梦瑶一愣。
她不明白，为什么李爷爷，也不想让她知道真相。
李援朝看着她那不解的眼神，心中一叹。
他知道，班长，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，卷入到那些早已逝去的、沉重无比的过往之中。
他想了想，决定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，来稍微满足一下这个孩子的“好奇心”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对着陈梦-瑶，用一种讲故事般的、充满了追忆和崇敬的语气，缓缓说道：
“孩子，你太爷爷的名字，你可能不熟悉。”
“但是，七十多年前，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，他老人家的另一个名字，或者说……另一个代号。”
“在我们的敌人耳中，那，就是……死神的代名词。”
“而在我们这些当兵的，当兵的心里……”
李援朝顿了顿，眼中，爆发出了一股无比狂热的、如同信徒般的崇拜光芒！
他一字一顿，声音，响彻整个院落！
“那，就是……军魂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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